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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早就該知道,褚星河這般行事高調的人,就不該被困在面紗之後見不得人。

再者說,有什麽拿不上臺面的事兒,這般氣憤,就連他都忍不住,也別指望褚星河當真就能由著他保護自己了。

想到這裏,心煩的同時還有些暖洋洋的,大抵是今日的太陽太刺眼了吧,才會叫人忍不住瞇起眼睛。

“殿下?”眾人皆是一怔,隨後反應過來自己中間有人倒下了,一幫文人沒見過這些場面,又開始大驚了起來。

其實也怪不得他們,畢竟褚星河那針裏都有毒,上次宋清夢只是擦了個邊,就昏迷到了第二天,這次的幾根針都紮了進去,只怕是神仙也不一定能救回來。

再加上宋清夢的那顆石子,分毫情面沒留,奔著要命去的,像是生怕人還能活著,直打進了人的額頭半寸。

這人當即便出不了聲,向後仰去,栽在了某一個幸運兒的身上。

那人低頭一看,自己的身上也沾上了血,嚇得大叫起來。

“殺人了!殺人了!”

前腳還沒反應過來褚星河就在這兒,後腳又看見就是這位殿下動的手,再一低頭,人死懷裏了,街坊紛紛散開,生怕殃及池魚。

如若放在以前,他定會解釋清楚,絕對不能被冤枉,如今身上的冤屈也不差這點了,宋清夢走過去,才明白太公以前的做法有多麽正確。

有的時候你若同他們講道理,是沒有人會聽的,還不如威脅能讓人安靜下來,聽自己說話。

他嘆了口氣,越發覺得力不從心,從地上拾起幾枚小石子,說道:“散開,小聲些,別吵到街坊鄰居。”

他的聲音不大,不過該聽的人聽的倒是清清楚楚,紛紛向後退了一步,就連那叫喊的人都識相的只是在原地哆嗦了起來。

褚星河摘著面紗,收回扇子,看宋清夢穩住了局面,也不說什麽,向後靠著扶額,不知道在思考什麽。

“你們知道死的人是誰嗎?知道我為什麽下殺手嗎?”宋清夢冷聲道。

一時間,沒人敢回答。

“你們拿著一篇文章,在大街上浩浩蕩蕩的說我安國公府的過錯,可我安國公府何錯之有?金鑾殿內若沒有我安國公府,哪有現在的大楚江山?!”

他說完便知道自己這些話說的不對,相當於同褚家宣戰一般,沒把皇上放在眼裏。

“對不起你,對不起他,每個人都說自己應當功名蓋世,說社稷不對,謀劃的人不對,應該你當侯爺,應當他是王爺,你們要的平等,難道就是禍亂朝政?!”

宋清夢紅著眼尾,從未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如此叫囂。

褚星河倚在欄桿上,卻不覺得他冒犯了自己,不是把自己完全抽離出去,反而有些欣慰的想笑。

“你...你殺人還有理了?”

宋清夢擡眼,看向質問自己的人,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,平靜下來。

“我殺人有理嗎?”他笑道:“這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如今死在你們中間的人,是太子殿下的耳朵,而寫那篇文章的人,是四殿下的嘴,若要做棋子,誰也攔不住你們,可你們若是擋我的路,用我的生死來為別人做嫁衣,我定不會讓任何人,從徽文堂活著出去。”

“左右都被冠上了個亂臣賊子的名號,皇上還沒質問我安國公府什麽事,你們算作什麽?”

“世子殿下。”

宋清夢轉過頭,褚星河的眼神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兒,收了回來,他便知道自己剛才的言語有所過失,於是垂眸,退了一步。

褚星河見狀,走上前去,一只手搭在宋清夢的肩上,對群人道:“諸位莫要慌張,近日孤隨太子哥哥一同出宮,也聽聞不少有關這文章的閑事,自然知道諸位心中在想什麽。”

“今日來到徽文堂也並非是為了聽什麽閑話,只是有些朋友要同孤敘敘舊,同僚一場,就不要互相為難了。”

他說著,看見有人有所動靜,不動聲色地擡起扇子,放在了自己的面前。

人們看清他扇子上的字,紛紛變了臉色。

事實上,九殿下從一開始在朝中,就已經叫人有所忌憚了,他這人一舉一動說話做事,開始聽不出什麽,可若你回去好好想想,便知道其實每一步都在被人牽著鼻子走。

這感受當然不好,但又拿他沒轍。

褚星河繼續說道:“實不相瞞,此人正是都大人要查的一個線人,並非是太學的人,所以世子殿下所言不虛。”

“對於這件事情來說,孤的看法呢也差不多。”

“若你們執意成為他人的匕首,孤不會退讓,也不會允許你們傷害孤身邊的人。不過孤不是在向你們拋橄欖枝,莫要誤會才是。”

他越說,臉上的笑意越假,到最後一句話,不知何處來的威壓竟叫人動彈不得,仿佛太祖坐在金鑾殿上,如史書記載一般,文武百官無一人敢言。

當然那說法過於誇張,安國公和郁騁常常同他打趣,只不過威嚴在朝堂中,歡欣都留在了勾心鬥角的屏風後。

“諸位,散了吧。”

褚星河將扇子收起來,皮笑肉不笑道。

他的臉色越發難看,原以為還在白日,其實已到日落。

褚星河松開搭在宋清夢身上的手,後者看向對方。

雖說小殿下一直在說話,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時候褚星河的溫度,他的手在輕輕地顫抖,卻害怕捏疼自己一般,忍著力道。

人群來的快,散的也快,猶如洪水一般,說退就退。

宋清夢揉了揉肩膀,一時間站在那裏,不知道能做些什麽。

他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,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也不合適,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有分寸感的人,也很懂得如何討人喜歡,現在才想明白,不但如此,他更懂得如何遭人忌恨。

他想去看看褚星河,然而頭還沒來得及回,就感覺肩膀上搭了個毛茸茸的東西,一回頭,便被褚星河攬到了懷中。

“小舅舅,你能不能答應我,交給我好嗎?”

宋清夢一怔,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了起來,蹙起眉頭。

剛剛被那麽多人質問,他沒覺得委屈難堪,可褚星河這話一出,他甚至來不及臉紅,只感覺對不起眼前的人。

宋清夢攥著拳頭,半晌後擡起,輕輕拍了拍褚星河的背。

“對不起。”

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的擁抱,也不是他第一次說對不起。

他這麽自信的人,從小就被推到了平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,所以很多人聽見他說什麽,總覺得是站在權利上的藐視。

他一直以為,他眼裏的褚星河才是這個樣子。

現在才算明白,原來不管他能做什麽,想做什麽,其實絕大多數事情,從他身為宋晨的兒子那一刻開始,就註定了。

都說命好,可是從小就沒了父母。

要說命苦,可是哪裏如蒼生火海苦?

褚星河聽著這三個字,將懷中的人摟的更緊了些。

“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,你沒有錯小舅舅,我只是...太開心了。”

褚星河放開他,激動道。

宋清夢盯著他的眼睛,有些困惑,可是他的立場又不允許自己真的問什麽。

但他不用問。

他從來就不需要問,因為殿下會看出他想要的一切,和他茫然的一切。

“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你有任何一件事是錯的,哪怕你沖動的樣子,都是我眼中最好的,我只是第一次看見你為我出頭,太高興了。”

宋清夢聞聲,別開視線,從脖子紅到了臉頰,小聲道:“說什麽胡話。”

褚星河見狀,低下頭,飛快地在他耳朵尖上輕輕啄了一口,道:“不是胡話,我對你從來都是最認真的。”

宋清夢渾身一楞,轉頭看了他一眼,又飛快地挪回視線,眼睛找不到一個該放的地方,只得拿出自己最擅長的事情:裝冷臉。

“雖然有些麻煩吧,不過麻煩多也不是這幾日的事了。”褚星河走在他身邊,悄聲道。

宋清夢聽見在說正事,問道:“我會不會給太公添麻煩了?”

褚星河剛想回答,話音還未出,迎面撞上了位熟人。

“殿下!清夢!”都徹拎著官袍向他們跑來,扯著衣袖擦了擦汗。

“出什麽事兒了?”宋清夢問。

“我還害怕你們出了事兒,剛才路過的時候聽到一些不太好的言論,於是孟大人立馬叫我來找你們,幸好......”

都徹看著他,喘著粗氣,斷斷續續道。

“孟大人?”宋清夢聽著這名字,有些耳熟又多了些陌生,緊接著便聽褚星河道。

“工部尚書孟大人,你昨夜剛翻過的名冊,今早便忘了,不合常理啊。”

褚星河這話說的自然,宋清夢聽的也理所當然,只有一旁的都徹像是抓到了什麽與眾不同的詞,眨了眨眼,問道。

“昨夜,你們也在一起嗎?”

褚星河挑眉看向宋清夢:“我們住一起這麽久,他都不知道?”

宋清夢看向他,半晌沒想到自己能說什麽回答。

“我...我該知道嗎?”都徹疑惑道,過了一會兒,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,拍手道。

“所以你們兩個真的是!!!真的是!不會是?不會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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